他们是被“剩下”的老师，被学生一边当救命稻草，一边拳头怼脸上？
学生把职高老师当最后一根稻草，或者随便他们在讲台上怎么讲都听而不闻的那个人；他们选择当职高老师，出于现实或职业理想。而这其中的难与苦，累与疲，幸福与收获，需要被看见。
——方老师说
现如今，中小学教育不仅卷学生，也卷教师，在广大教师纷纷感慨“这工作太难了”的时候，职高教师被“羡慕”是一个比较顺心的岗位：
一周8节课，朝九晚五，不加班；没有保姆级带小学生的抓狂，没有初中生的叛逆，没有带高中生的教学压力，能够较好的平衡工作与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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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据教育部整理的数据显示，2020年中国中等职业学校学校专任教师人数则为84.95万人，占全国专任教师总人数的4.74%。
他们中，有人确实是为了一份更轻松的工作。像一位老师，本来是一所公立初中的语文老师，因为疲于每天7点到校，转到了一所职高，过上了8点15分打卡的生活。
可是职高老师真的这么轻松吗？为何有人觉得比普高老师还累？不止身体，还有多重心累？
01
职高老师的日子
沏杯茶开始“放空”？
其实，很多职高老师是奔着职业理想去的。
初来职高，他们怀揣着教书育人的职业理想，认真备课，甚至还会在课前一遍又一遍地演练；可是，这样的满腔热血，有时很快便被一次又一次的课堂反馈所浇灭：
大部分人没带书本，有人打游戏，有人睡觉，有人聊天，还有人直接把双腿架上了桌，课堂上，教师宛如一个人的独角戏，自言自语。
于是，慢慢地他们开始主动或被动清闲，不备课，坐在办公桌前喝茶发呆：
如一位职高教师所说：
因为大多数时候，学生根本不在乎老师在说什么。所以，一些职校教师后来干脆就不备课了，因为准备再多也没有人听。
一开始，作为教师还会对学生做一些行为规范和课堂纪律要求，可是履行的学生少之又少，说了也白说。所以，后来一些教师对学生的要求就仅仅只是：上课期间，只要不打闹，不大声说话，干什么都可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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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是，当你让学生学习他却嫌你烦，当学生的拳头距离自己的眉梢只差10厘米时，当你在开学第一周，就进派出所捞学生时：
被动或主动清闲，看起来很能理解，“反正他们也不学习。”
但这看似清闲的背后，对应的，却是教师本身职业认同感和职业成就感的缺失后的倦怠感。
与此同时，他们还要承担和中职学生一样的刻板印象：
在外人眼中会觉得，进到职高当老师，是因为没能力去普高。
因此职高教师总会陷入这样的困境：我该怎么去看我所做的工作，我做的工作的意义和我的价值在哪里。
02
职高教师看起来peace and love
其实身心都很累
那些看似“躺平”的职高教师，教师生活实际上也并不轻松，可以用三个关键词来概括：无奈、无助、无望。
一边是身为教师的职责，不愿意看学生惶惶终日；一边是即使操碎了心，也得不到理解的无力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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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总是自嘲“同教不同命”，同样是教师，大学教师待遇好、社会地位高，属于高级知识分子；中学教师责任重大，全社会瞩目，能培养出进入重点高中、重点大学的学生，非常有成就感；小学教师在家长的心目中极其重要，也是得罪不起的。
可是职高教师，却似乎一直是不被注意的那个群体。
在普高，一位班主任的压力来源是高考升学率，每天和学生之间谈话的内容大概率是成绩排名、家庭关系以及情感问题；
而在职高，由于学生学习基础普遍较弱，除了教学压力，如何让学生们对未来更有信心，如何更好地育人，难度一点不亚于教学。
有人上课前，收到老教师给自己的第一条建议——保护好自己；有人对学校附近的夜店、网吧、派出所，甚至急诊室的地形，早已轻车熟路，戏称自己是“派出所编外人员”；有人接受“对峙”可能才是一种常态，接受学生们地“警告”……
育人的难度不仅在面对学生，还有面对背后的家长和家庭、校园教育环境。
在职校，“请家长”会比在普高难得多。听到大多数的家长回复版本都是，“老师，我管不了他了，你替我管吧，怎么样都可以，打他骂他都可以”；
还有愤怒一些的，“老师我把小孩送到学校，就是为了让你们管的啊！”
其实，大多年轻老师们最开始都曾试着靠近、观察、理解，然后搭建起一段“亦师亦友”的关系。
而面对不少孩子的成长环境较为复杂状况，大部分职校孩子的家庭是由破碎的关系与频繁的争吵组成的，他们的内心像一个又一个打结的线团，互相缠绕着、拉扯着，当这些线团都要依靠老师一人时，压力一点也不小。
尤其是一想到在从校园跨入社会的交界处，职高是这群孩子成长路上的最后一道保护线。教师的作用并非仅仅教会学生如何学习，更重要的是教会他们以后到社会上怎么做人。
以及还要面对，不管怎么努力可能最终却是“没有办法摆正所有人的人生”的无力感。
一职高老师曾试图把学生指引到自己所认为的“正确的方向”上去。可是学生却将复习资料狠狠甩在桌上，用裹挟着极大的愤怒语气说到“你能不能别管我？你烦到我了！”
以及还有一些与教职无关的行政工作落到职高教师身上，这无疑加剧了他们的焦虑。
近年来，国家越来越重视职业教育，对于学校来说，取得重点项目、被划为重点校、被列入示范校，是院校的成绩，也意味着得到更多的资金和资源支持。而这些政策导向，最终却作用在每一位教师身上，他们的职责范围越来越宽：
年轻教师一进入职高，大概率就要当班主任，考研失败进入一所民办职高当建筑老师的小陈，一人要教8个班，每个月要上40节课。
此外，为了获得政策扶持，学校鼓励职高教师参加职业技能大赛、“万人名师”评比、国家级教育教学团队评比，在为个人带来荣誉的同时，也为学校的“成绩簿”锦上添花。
浙江义乌的一位职高教师就将自己形容为“陀螺”：
除了例会，还有教研会，除了上课，还要开班主任会，如果学生有问题，还要去找学生谈话，然后还有可能被安排科室文职工作，写报告、做表格。。。
如此，不能理解职高老师身心俱疲和找不到工作意义和人生价值的压力，理解他们为何经常觉得血槽已空，理解那些不愿意“躺平”的职高教师为何选择出走。
03
在“躺平”与“被躺平”之间
职高老师何去何从？
“躺平”固然轻松，可不是所有人心之向往的归宿，但是向上总是困难重重。
职校晋升空间窄，职称抢破头。一方面是平台有限，另一方面是机会少。
近年来，高等院校“非升即走”的人才考核制度引来无数争议，高校“青椒”之痛常常在社交媒体上引起激烈讨论。事实上，在职高院校，内卷无限的“晋升”之路也同样存在。
每位教师都被各种考评、绩效、评奖、论文所缠绕，大家的目标都是积累更多“可以被写进材料里”的成绩。
可是要参加“国赛”、评精品课，就要选拔出一批愿意配合的好学生去补课培训；想要评上奖，还得耗费精力写总结汇报材料；自己要评职称，必须要发专业性论文。
小齐和办公室老师们交流：“我们把课上好，然后申请课题，发一些和教育教学相关的研究成果不好吗？”老师们一句话回过来：“这种教育教学的文章，评职称没分量，发多少篇都只能算一篇的量。”
于是，有职高教师选择出走，利用空闲时间备考，很多都顺利考编考研上岸。也有教师在学校的政策鼓励之下与校方签署服务期协议，尽管学校政策支持，但许多教师考上后，会转而选择自费读博，与学校脱钩。他们希望在学历提升之后，获得更广阔的发展平台。
有职高教师选择努力走出去，与此同时还有一部分教师则想要努力留下来，改变学生也改变自己。
当开始接受这份工作的时候，他们逐渐发现自己的努力并不是徒劳，班级的孩子变得更有礼貌、更懂规矩，没有那么以自我为中心了。
事实上，职高学生中不乏人才。有参加职业技能大赛获奖的、专升本后读硕读博的、申请发明专利的以及创业小赚一笔的等等，当自己渐渐融入了这里的环境，不再无端烦恼。
一位职高班主任找到那些行为问题频发的学生，让他们独立完成事情，再给予鼓励，让他们感受到老师是喜欢自己的，慢慢建立起信任，他发现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毕业后，近八成的学生也时常带着感恩的心和他分享自己的生活：看着他们努力生活，他感受到了作为职校教师的成就感。
当然，看到了职校的实际状况，身处其中，职高教师们不得不去思考，职校培养着怎样的学生，自己又将成为怎样的老师。
不论是晋升、考学还是在这个岗位耕耘，都是人生选择。
只是，这个群体是需要被看见的，只是虽然他们处于“躺平”与“被躺平”的矛盾之中，但他们的价值是不容忽视的；当我们希望中职学校不是差生学生最后的选择，也需要让中职学校的教师有得选、有职业幸福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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